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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源创力离岸创新中心负责人,深圳市科协原主席)
系统地推动我国科技发展的工作是从改革开放开始的,至今已有40多年。
中国官方和民间发展科技的热情在世界上是少有的,但始终存在一个问题:中国一直缺乏对创新的系统研究(尤其是基于中国自身创新实践的理论研究),现在中国的创新理论是碎片化的国外产品和领导秘书处对创新的认知的混合体。
就连对科技基本概念的认知都有问题,我国科技创新实践中的一些顽疾也与这些误区直接相关。
1.对科学技术的两个误解
第一个误区:科学技术是独立于经济活动的体系。
科技在英文里是“Science and technology”,翻译成中文就是科技的简称。一字之差,带来的是理解上的根本差异。在英语语境中,科学和技术是两回事,但在汉语中,它们变成了一回事。久而久之,科学技术在中国被普遍认为是一个独立于经济活动的体系。
在我国,从政府、知识界到公众,普遍认为高等院校和科研机构中的从业人员是科技工作的主体,所以有所谓的“科技和经济两张皮”。这一表述一直是官方文件的重要判断,多年来成为政府制定科技战略和政策的重要依据。
在这种相当正式的官方表述中,科学技术被明确视为一个独立的体系,独立于经济活动之外。近年来,我们开始重视以企业为主体的技术创新,但在经济体系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科技体系,这是我国科技发展在认识和实践上的重要特征。
从世界科技发展史来看,科学和技术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东西,遵循着不同的发展规律。科学的功能是发现和解决认识世界的问题;技术的任务是创新,解决改造世界的问题。
因此,技术一直存在于经济活动中,并成为解决问题的动态手段和工具。技术创新的概念从一开始就是经济理论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技术创新指的是一项经济活动,而不是一项科学研究活动。
中国的科技创新是建立在把科学技术看作独立于经济活动之外的系统,把科学技术看作同一事物的基础上的。在这个概念中,创新更多的是指体制内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工作,科研活动被视为更高层次的创新。这是对科技概念的严重误解。
第二个误区:技术来源于科学。
当我们把科学技术看作独立于经济的系统时,就容易产生第二种认知偏差:技术源于科学。
中国有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科学是更高层次的东西,技术发展依赖于科学发现,科技进步遵循自上而下的方式。“基础研究-应用基础研究-技术开发-成果转化”成为中国科技发展路径模式的标准设计。
“技术源于科学”的观点不能说是错误的,但如果把它当作科学与技术的全部关系,那就错了。
回顾科学技术的发展史,技术作为一种经济活动的历史比科学的历史要长得多。很多时候,技术是独立进化的,也正是因为技术的进化,才出现了科学,而不是相反。
正如复杂经济学创始人布莱恩·阿瑟在《技术的本质》中提到的:“科学和技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科学是建立在技术之上的”。“技术不是科学的副产品,但也许恰恰相反,科学是技术的副产品”。
2.原因
中国对科学技术的认识与中国科学技术的发展史密切相关:近代科学在西方兴起时,工业技术和市场经济已经发展到相当程度,促使科学成为一个独立的领域。科学发展的基础是社会进步产生的对世界进一步认识的需要。
中国不是这样的。建国初期,工业技术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尚未出现,国家对科技的需求主要体现在国家安全上。科学技术在中国的存在基本上是以体制内的机构为唯一载体的,而且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这也是导致科学技术在中国逐渐被当作一件事的现实基础。
现代科技发展的大部分历史都是一部技术推动科学进步的历史。直到1945年7月,范妮·布什提交给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的著名报告《科学:无尽的边疆》诞生后,人们才注意到科学发现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积极作用,并努力推动由基础研究驱动的自上而下的科技进步。
中国新科技发展史完全被科学提供的范式所覆盖:无尽的前沿,以至于我们几乎完全忽略了需求驱动的技术创新模式的存在。即使在人们对科学表现出极大热情的20世纪,发达国家也没有放弃需求驱动的技术创新模式。美国DARPA计划的本质是通过发布军方的应用场景,开发颠覆性技术,并持续取得巨大成功的实践。
3.阴影
对科学技术基本概念的误解对我国科学技术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中国创新体系的大部分问题都与对这些基本概念的误解有关。
最初,建立大学和国家研究机构的目的是为了进行科学发现。结果大多数人挤进科学热点回答外国人提出的问题。我们3000多所高校大多在舒适区工作,买昂贵的国外仪器设备只是为了发表几篇论文。一些高校为了在外国人做的排名中爬几个名次,一篇论文引用就奖励几千元。中国大学排名的进步靠的就是这种手段,真的很神奇。
多年来,随着国家科技管理部门对国际评价方法的重视,国内高校和科研机构纷纷涌入国际评价。
我们对科学技术的模糊认识,导致了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定位和管理上的失误。本来他们的主业应该是两件事:一是在无人区进行科学发现,形成源头创新的成果;第二,培养优秀人才。
所谓科学发现,就是在“无人区”里探索,也就是说你要设计和开发认识新现象的方法、工具、仪器和设备。当美国人威胁要制裁我们的时候,才发现科研仪器、检测设备、工具软件等科研条件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为什么不呢?如果你不在无人区工作,没有真正的科学发现,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发明、设计和制造这些工具?
无人区的工作没有基础,也直接体现在人才的培养上。然而,中国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却从未在世界人才金字塔的顶端占据一席之地。
科技概念的混乱也导致无法找到一个好的方法来评价体制内的科研机构。搞科技就是他能合理发挥。他不是在无人区探索,而是搞与企业争利的研发,然后要求政府再拿一笔钱来转化成果。中国的大学和科研机构就存在这样一种养尊处优的状态,既不经济也不道德。
因为技术创新的投入本来就应该投入到企业和经济活动中,所以“科技和经济两张皮”的判断其实是一个对科技概念误解而产生的伪命题。
其实只要把高校和科研机构强行推进无人区(当然目前很多机构没有能力在无人区工作,那就好好教书,或者去市场上做技术),这些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真正需要转化的是在无人区工作获得的成果,而不是技术成果。该技术本应投入企业。事实上,国家在成果转化上的巨大资源投入,有相当一部分是观念混乱导致的资源错配。
对科技理解的偏差也深刻体现在创新文化上。把科技当一回事,容易造成对技术工作的歧视。大众普遍认为科学是更高层次的东西。学生不愿意上职校,工程师要出示“教授级工程师”的名片。如果他们与科学无关,就不会显示他们的社会地位。
在中国的数控机床和高端装备领域,这些需要技术和经验积累的领域,总是与上述知识有关。台湾省的大学在亚洲排名远远落后于mainland China,但它们在培养半导体工程师和开发芯片行业核心技术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就。
几天前,我遇到一位来自台湾省的企业家,他制造了业界领先的传感器芯片。她大方地炫耀自己的硕士教育经历,但她对自己20年的工程师经历深感自豪。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大陆工程师的这种职业自豪感?或许所谓的大国工匠精神就能实现。
4.解决
上述问题的根本解决,需要体制机制的重大改革,非一日之功。但是仍然可以尝试做一些改变:
第一件事是科学技术史的教育,这应该包括在教科书中。近年来,美国人在科技领域教会了我们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认识到我们的创新文化是有缺陷的,这是由于现代科技历史的洗礼导致的基因缺陷缺失而产生的先天缺陷。
科技史上那些伟大发现的思想渊源,那些科学巨人和发明家的成长经历,违背常识的方法和路径,产生这些人物、发现和发明的历史文化背景,是我们认识科技发展规律的最好教材,也是弥补我们没有经历那段历史缺陷的最好方式。
创新的密码隐藏在波澜壮阔的科技史中,即使当今世界最杰出的创新理论家也无法完整呈现创新的规律和路径。
第二件事是开展自主创新理论研究。目前创新理论研究机构依附于科技部门现状,往往成为部门利益的说客和维护者,很难有独立的研究和思考。以我国科技活动的规模,应形成科学发现和技术创新的系统研究成果,指导国家战略和政策的制定。
来源:纸质智库报告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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