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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专家咨询委员会)、(人与生物圈副主编)

学者传记

许智宏，1942年10月出生于江苏无锡，植物生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专家咨询委员会主任，中国植物园联盟咨询委员会主任，北京大学现代农业学院教授。曾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北京大学校长、国际植物组织培养与生物技术协会会长、中国植物生理学会会长、中国细胞生物学会会长、北京大学现代农业学院院长。

十月的秋天，许智宏院士八十岁了，仍然精力充沛。实地考察时，他像年轻人一样不知疲倦地涉水前行。

《蝶变》:古运河附近的少年进入学术殿堂。

许智宏的故乡无锡，风景秀丽，名人众多。许智宏还记得，在无锡的东林书院，有一副顾宪成先生的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关切世间万物。”这激发了一代又一代学生的学习和成才。

古运河旁，年轻的许智宏在祠堂里的京川小学读书，6年后升上了刮痧中学。2021年冬，母校120周年校庆，许智宏回到无锡。他深情地说，“现在刮起的办学愿景是‘成人学习’，与北大‘以人为本’的教育理念不谋而合。”见物思人，他想起了当年教生物的老师顾培勇。“我对生物学真正的兴趣是从那个时候的动物学和植物学课程开始的。顾老师在办公室解剖镜下观察蝴蝶翅膀上的鳞片和植物表皮细胞，做种子发芽实验……”他还回忆说，“我父亲从事纺织行业，经常带我去纺织厂。车间里摆满了纺织机和印染机，噪音震耳欲聋。/[/]当你在野外，看着美丽的风景和美丽的山峰，听着鸟鸣鸟语，你的心灵会得到刷新。”这些都激发了许智宏对自然的热爱，他幼小的心灵渐渐有了探索生活的冲动。

2011年，许智宏参观了内蒙古大兴安岭汗马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人与生物圈》杂志编辑部供图

少年时代的经历让许智宏深深体会到，一个人一旦对某件事产生浓厚的兴趣，就会成为他探索、学习、实践的内生动力。报考大学的时候，允许填10个志愿，许智宏只填了5个，都是生物、农林相关的。

1959年，17岁的许智宏考上了盼望已久的北京大学，在那里攻读生物系本科。那时候是三年的困难时期，学校伙食差，肚子饿了，同学们就去未名湖捞水草充饥。下乡的时候，我从盐碱地的沙滩上采摘碱蓬，用开水焯一下，切碎，拌上一点玉米面，做成菜球充饥。每年寒暑假，他们都去北京西郊的四季青公社锻炼身体。你可以嚼蔬菜的根。这些经历让年轻的许智宏逐渐成熟。

大学期间，许智宏对植物生长和激素调节越来越感兴趣。1965年秋，他考入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师从罗世威教授。赶上“文革”，他先蹲在嘉定马陆公社，后被发配到天津葛沽部队农场。无论条件多么艰苦，他都没有放弃学业，白天工作锻炼，晚上熬夜学习。1969年硕士毕业后，在许智宏研究所工作。历任课题组组长、植物分子遗传学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直至主任。

改革开放带来了“科学的春天”，许智宏获得了多次出国访问学者的机会。在他访问英国诺丁汉大学期间所做课题的基础上，他发展了一套利用发芽种子的幼根分离和培养原生质体的新技术，并成功地从26种重要作物和树木中获得了再生植株。在与新加坡国立大学的科研合作中，他和他的学生在生长素极性运输在胚胎发育中的作用研究中取得了重大突破。多年来从事植物发育生物学、植物细胞培养与遗传操作、植物生物工程等方面的研究。他有意让许智宏乐在其中，国家的需要让他有了义不容辞的使命感。

许智宏知道一个道理:基本功扎实与否，将在今后的科学实践中得到充分验证。正因如此，他要求自己潜心苦练基本功，不仅孜孜不倦地打鱼猎书，还坚持在实地考察的基础上进行科学实验和研究。依靠追根溯源、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先后发表论文、综述、专著240余篇，获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一等奖、国家自然科学三等奖。1988年被评为国家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

1992年10月，已到知天命之年的许智宏从南方来到北方，出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他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十年。他的执念是让中国的科技获得新世纪的辉煌。龚自珍的诗“我劝诸神再雄浑，不拘一格减才”总是在他耳边回响。他所关心和亲自做的，是为青年学者创造有利的科研条件，解决他们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在中科院任职期间，许智宏曾撰文论述基础研究的战略意义和中心任务，驳斥了发展中国家不需要开展基础研究的短视，指出基础研究是产生新技术的土壤，否则就会失去科技创新。没有自己的专利和知识产权，就会成为其他国家经济的附庸。为此，他提出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建议，如:突出创新，注重研究新形势下的学科政策；稳定队伍，加快培养新一代学科带头人；调整研究结构，加强基地建设。总之，中科院要在对国家发展有重大影响的科学前沿和基础研究领域做出成绩！

“进化”:北京大学第24任校长的改革实践

1999年11月，离开30多年后，许智宏重返母校，成为北京大学第24任校长。

站在新世纪的门槛前，许智宏仿佛看到了北大的百年广告牌，新北的成年人高举着“人才强国”的大旗。他陷入了沉思:北大应该如何为国家培养更多的创新人才，以适应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历史赋予北大新校长改革的重要使命，他提出了教育改革的“进化论”。他解释说，“在中国高等教育发生巨大变化的过程中，尤其需要沟通和理解。作为一名生物学家，我认为大学改革更应该是‘进化’而不是‘革命’。”他选择了稳健有序的改革方案，兼顾继承和创新。许智宏清醒地认识到，当时的北大与世界一流大学存在显著差距，主要表现在缺乏一批国际公认的学术大师和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学术带头人。在他的主持下，北大出台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其直接目标是在5年内引进和培养20至30名顶尖优秀人才或学术大师，带动20至30个国家重点学科率先向世界一流行列进军，为做出重要的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成果、冲击世界一流水平打下坚实基础。

墨子把知识分为听、说、知三类，其实就是一个学习、思考、实践的过程。只有学以致用，才能造福社会。务实而不空的许智宏就是这样一个主张学以致用的知识分子。回到北大不久，他发现在很多问题上，北大“起得早，起得晚”，很多好的想法没有及时付诸实践。他说，北大是我们国家的“智库”，但思想必须转化为行动。他的话铿锵有力:“只有采取切实措施，北大才能走得更快！”在与耶鲁大学校长勒温的对话中，许智宏是这样说的:一个好学生应该会学习，会做人，还应该培养为社会服务的能力。

北京大学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当然要“恪守先贤遗训”，但更重要的是要“把过去留给未来”，为青年学生创造宽松的学习氛围和优越的成长环境。

许智宏写过一篇散文《燕园一草一木之恋》。办公楼前的梧桐树，三角地的柿子林，未名湖南岸的垂柳……一草一木都系着他对燕园的深情；他想到“十年种树，百年育人”。年复一年，每一个新生都像一颗小小的种子，他选择了燕园的土壤，在这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但是，树容易，育人难。长期以来，许智宏一直关注教育，认为新时代的大学应该培养能够引领和影响人类思想、前沿科学和未来科技的人。这位资深植物学家此时正在思考，如何才能当好燕园的“首席园丁”，北大如何才能培养出新世纪需要的人才。他从生物多样性中想到了人才差异化，于是想出了相应的改革方案:根据不同类型研究生的培养目标，对研究生按照学术型和应用型进行分类培养和指导，建立差异化的课程结构、能力培养、论文方法、差异化的导师团队，培养不同能力和特色的专门人才。如何培养「全能大学生」？许智宏是这样表述的:首先，要明确培养人才的标准，激发大学生对社会和人类强烈的道德责任感，开发他们潜在的创新能力；其次，应该鼓励学生以新颖的方式思考和行动，并为他们提供适应社会变化的新知识。他特别强调，“应该鼓励学生质疑现有知识，挑战旧的学术体系，在发现和发明知识方面自主创新。这种能力的培养对于年轻一代迎接未来的挑战非常重要”。

许智宏的书架上有很多中国古代科技著作。他爱读《孟茜笔谈》，这在中国科技史上具有坐标意义。这本以文学体裁写成的书，充满了人文与自然科学交织的魅力。作者沈括是一位通晓诸子百家、天文地理的大学者。放眼全球，文理相互渗透已成为大学教育的新趋势。未来急需文理兼修的人才。希望许智宏北大能够发挥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综合优势，在两者的结合中寻求新的突破，同时保持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特色。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许智宏明白，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形成的高等教育模式中，专业划分过于狭窄，学生的综合文化基础也相对薄弱。北大在加强德、体、美教育的同时，要努力打破学科的“隔离墙”，让学生相互选择基础专业课程，争取文理渗透，互惠互利。许智宏认为，专业教育是大学教育的永恒目标；我们先进行通识教育，把专业教育的时间推迟到大四和研究生阶段，目的是为专业人士的成长提供更丰富、更肥沃的土壤。可以很深刻，很多学科的边界经常会出现新的发现。

进入21世纪，信息社会呈现出新的面貌。许智宏组织了许多论坛，讨论大学在21世纪的使命和作用。他预言，大学将成为社会的核心，信息社会也将为大学生自身发展提供难得的机遇。在信息技术的帮助下，高等教育有可能真正实现向任何需要的人“敞开大门”的目标。这意味着教育的均衡将促进人们广泛参与社会事务。

在成为北大校长三四年后，许智宏仍然掌管着中科院的研究所和部门。北京大学所在的中关村有40多个隶属于中科院的研究所。以前局限于体制内，校院分离无法形成合力。许智宏利用自己两个岗位的优势，促使北京大学和中科院附属研究所联合建立研究室和研究中心，同时与国内多所高校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

许智宏出任北大校长时，北大刚刚结束百年校庆。北京大学以百年校庆为契机，大力发展与世界著名大学、研究机构和跨国公司的合作，尤其注重引进具有前沿和交叉学科的世界一流学者。它属于北大，属于中国，属于世界。许智宏强调，要通过创新提高国际合作交流的水平和效益，广泛吸引公众为高校教学科研工作服务。我们将在国家的支持下，共同努力，充分利用北京大学这个“世界交流的舞台”，广撒开枝叶，服务于中国的各项事业。

在学生眼中，许智宏校长温文尔雅，平易近人。2008年北大元旦晚会上，许智宏演唱《隐形的翅膀》时，在场的北大学生情不自禁地跟着校长一起唱了起来:“每次我都在孤独中坚强”“我知道我一直都有隐形的翅膀……”跨代的呼应是如此的合拍！

“升华”:寻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之道

虽然他的白发已经侵入了太阳穴，但许智宏仍然精神矍铄。十年来，他集中做了两件大事:一是重返教学科研一线，2018年1月出任北京大学现代农业学院院长；二是先后担任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MAB)主席和专家咨询委员会主席，有力推动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与生物圈计划在中国的深入实施。

站在新知识区，许智宏敏锐地意识到现代生物育种技术的创新在农业科技竞争中的关键作用，“种子的精确设计和创造是实现农业现代化的需求”。他指出，要大胆创新研究，改进作物品种，强化栽培措施，努力降低农业成本。在他看来，影响我国生物育种技术产业化的因素，既有社会公众的科学认知以及由此产生的市场接受度等社会因素，也有关键核心技术原创性不足、生物技术产业化政策研究滞后、现代创新型种子企业和资本市场不成熟等问题。

2016年以来，许智宏和多位科学家多次提出基于科学的转基因作物监管政策建议。基本思路是:在基因编辑作物及其产品中，应释放无外源基因的产品；含有非植物来源外源基因的基因编辑产品应按照转基因植物管理办法进行监管。

许智宏在一次演讲中说，“转基因技术和传统育种技术一脉相承，其本质都是通过获得优良基因对农作物进行遗传改良”。他围绕未来食品加工业的市场发展趋势，介绍了我国各类食品、园艺、药用植物育种和植物工厂的最新成果以及未来农业发展的新模式，特别是野生植物资源的驯化和昆虫资源的利用。

笼罩在转基因问题上的迷雾让许智宏意识到，科学家在进行相关研究时，必须遵守相应的科学伦理规范和科学标准。在寻求科学解决方案的同时，也要引导公众不断提高对前沿植物科学的认识。科学家只有提高自身的科普能力，才能提高公众的科学认知能力。他直言:“中国很多科学家不太擅长科普，这方面的能力有待提高。”他还呼吁建立一个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国家自然博物馆，以丰富的标本收藏为后盾，以现代科技传播为手段，展示最新、最前沿的科研成果，使之成为公众学习科学知识和宣传自然保护理念的科学殿堂。

当中国经济进入快车道，高速发展的时候，许智宏清醒地认识到，消耗大量资源、破坏生态环境的经济发展方式是不可持续的。在烟台昆嵛山的一次会议上，他提出生态学产生于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交汇处，其目标是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在这个地球上，随着工业革命的兴起，人类的欲望不断膨胀，侵占了其他动植物的领地，导致生物多样性受到威胁，许多物种灭绝或濒临灭绝。地球的自然环境继续恶化，气候变暖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气温升高会影响农作物产量，培育耐高温的农作物种子很难，因为环境已经恶化，野生植物的基因很难找到。野生植物是非常重要的资源。比如藜麦，又名印度小麦，原产于南美安第斯山脉、哥伦比亚等国的中高海拔山区。这种小麦耐旱、耐寒、耐盐，能在海拔三四千米的高原或山区生长。藜麦富含维生素、多酚、黄酮类等，含有人体所需的主要营养成分。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必须保护野生动植物的基因库。中国各类自然保护区占国土面积的14%，在保存国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生物多样性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早在20年前，许智宏就和其他21位院士一起发出呼吁，要求政府加大对自然保护区的投入。近几十年人口剧增，一些自然保护区能保存完好至今实属不易。这是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要自然基础，迫切需要加强对它们的保护。将自然保护区作为保护生物多样性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也已成为国际趋势。这一呼声推动了中国自然保护区管理体制的改革。

中国于1973年加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人与生物圈计划，并于1978年成立了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目前，长白山、珠穆朗玛峰等34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为世界生物圈保护区，157个自然保护区被中国MAB批准为中国生物圈保护区。中国最初的世界最大生物圈保护区国家网络正在成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东方典范。自担任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主席以来，许智宏从三个方面推动了这一宏伟计划在中国的深入实施:一是建设和完善生物圈保护区网络，充分发挥科技的引领和支撑作用；其次，组建跨学科、跨部门、跨区域的专家团队，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专家咨询委员会，建设国家生态科技智库；三是充分利用现有网络框架和资源，围绕人与生物圈关系和全球生态治理主题，构建独具特色的绿色国际科学合作平台。

许智宏走遍了中国所有的自然保护区，他对神农架情有独钟，因为据说神农在那里尝过草药。有一年，借举办培训班的机会，他冒雨去徒步考察神农顶的生态。山路崎岖滑，他拒绝别人的帮助。他一路上都充满热情。因为地理上的阻隔和极少的人为侵扰，西部的神农顶和东部的老君山拥有华中地区最大的原始森林，早在19世纪就成为国际植物采集和探险活动的热点，在植物学研究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谆谆告诫随行的青年科学家:“要想出成绩，就要多在户外跑！”他还谆谆告诫: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要多逆向思考，充分认识到是大自然哺育了人类，是生物多样性保护了人类的生存和繁衍。

许智宏在参观自然保护区、参与评估工作时多次表示，我们不要忘记自然保护区同志们的贡献。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似不凡，非比寻常”，可谓千年贡献。他还强调，自然保护区不仅保护生物多样性，也保护文化多样性，因为特定的生态环境和动植物往往可以孕育特定的文化。

《人与生物圈》是一本宣传人与生物圈项目的科普期刊，也是一本讲述中国生态故事、分享全球绿色理念的期刊。许智宏在致辞中说:“生物圈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栖息地，生物圈资源的保护、研究和可持续利用已经成为当前环境与发展战略的核心目标。”“自然保护区一直被视为一个地区物种和自然资源的精华，在丰富人类知识和生活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也是遏制全球环境恶化的重要对策。”

许智宏对这个宣传平台非常重视，要求编辑部进行深入的科普宣传和理念引导，让公众更多地了解自然保护。他可以称得上是这本杂志的“主编”。通过策划编辑专辑，他率先从生态科学的角度解读了“绿色丝绸之路”、“转基因”、“国家公园”等新概念和前沿话题。他还撰写了许多领先的文章，如《走向绿色丝绸之路》、《我们为什么要研究转基因生物》、《协调人与生物圈保护生命共同体——未来之路》，这些文章导致许多科学家撰写，使《人与生物圈》杂志在社会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日头尚黄昏烟霞绚烂，岁月将更晚，更橙香。”但老人依然健康，学习，奋斗。这就是我们从老徐身上看到的君子人格和大家风范。

光明日报(2022年10月31日11版)

来源:光明网-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