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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重罪犯的7000次谈话
早上,是重刑犯在监区最安静的时候。重罪犯依法戴脚镣,整条通道的监室都能听到铁镣撞击地面的声音。每天早上,杨旭东都会像医生查房一样,走进监室查看,观察在押人员的气色,仔细检查死刑犯的脚镣,寻找他们情绪的线索,防止意外发生。
需要会见律师和面对审判的重罪犯也将由杨旭东和法警带走。在所有情况下,死刑是死刑犯最不想面对的事情。
杭州看守所分为男监区和女监区。每个监区都有不同数量的牢房。出于安全原因,每个牢房里关押的重罪犯和其他被拘留者人数不同。他是杨旭东监狱区的前任典狱长。在他十多年的工作中,他与重罪犯进行了7000多次交谈。
在过去的几年里,管教的工作一直是为整个诉讼服务的,让重罪犯静下心来接受法律赋予他们的判决。
穿着黄色衣服的人
拘留中心有严格的安全系统。进入看守所需要经过A、B两道铁门,有武警站岗。这个项目被称为“铁桶工程”。而且墙上有高压电网,需要通过掌纹锁才能进入监区。监室的门也是锁着的。
一进监狱大门,消毒水的味道就从鼻子里灌了进来。2004年,杨旭东从特警支队调到看守所时,老看守所建在山坡上,七层楼高。南方空潮湿,充满浓密的水汽。抬头望去,灰色的墙,狭窄的天空空,高压电网在围墙上,站在最下面,像一只困在井里的青蛙。
搬到现在的地址后,看守所变大了,公园里也种上了树,处处宽敞明亮。但对于在押人员来说,牢房永远是一堵七八米高的墙,不足五平方米的一小块天空空从屋顶钻了出来。在押人员每天有两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时间,30多平米的空间成了他们日常空与外界联系的房间。
尚未判刑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都关押在看守所,而重刑犯监区的多是刑期较长或已被判处死刑的人。终审判决下来,要么送进监狱服刑,要么直接处决。因此,重刑犯监区关押的犯人也是最难管理的在押人员之一。
被拘留者的衣服被标上颜色,以评估被拘留者的安全风险等级。绿色是生病的人的标志,红色代表新进者,黄色是最糟糕的颜色,穿黄色的都是重罪犯。
到了看守所,杨旭东会问在押人员三个问题:
你是什么身份?
你为什么被捕?
在这里干吗?
这三个问题的标准答案是,我是犯罪嫌疑人。我因犯罪而被捕。我是来纠正我的错误的。
即使是重罪犯也有交流的欲望。杨旭东发现,一些重罪犯甚至试图表现得与众不同,以吸引警察的注意,这样他们就可以被叫去谈话。
和重罪犯说话。
杨旭东在重刑犯监狱工作时,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聊天。
早上上班后,晚上下班前,杨旭东都要去监室巡视监狱,观察在押人员的气色,寻找他们情绪的蛛丝马迹。一次,一名被拘留者看到杨旭东走到牢房门口,低下了头。杨旭东与他交谈,并询问了同牢房的人,只知道他在管教的桌子上看到了他自己家里的信,并没有交给他。
送到拘留所的每一封信都要经过警察的检查。泄露案情、影响在押人员情绪的,将被有关部门暂扣审查。对于被拘留者来说,这是他们与家人直接联系的唯一渠道。另外,家人送的东西都要经过严格的安检,钢丝钢圈、硬塑料、内衣都要处理掉。
为了安全起见,监室里取消了高台,勺子换成了特制的硅胶软勺,笔用的是定制的纸壳。
杨旭东最担心的是事故。“这将影响审判和执行程序。”
每个监狱门口都有两间谈话室,看起来像普通的办公室,里面有桌子、转椅、电脑和书柜。唯一不同的是中间的透明硬玻璃墙和正对面的白色谈话椅。透明的墙壁方便隔壁房间的人随时观察动态,而谈话椅则是在押人员的座位。
是治安拘留所的最高要求。铁谈椅扶手旁挂着手铐,在押人员坐在上面。应该用手铐将它们与椅子临时固定在一起,以确保安全。
杭州市看守所女子分所所长李红觉得,自己的工作就像居委会大妈,“调解矛盾化解矛盾,每天一个一个谈,了解案情、家里情况和身体状况,情绪不稳定就开导安抚。”
通过交谈,警察注意到被拘留者的情绪。监控室的黑板上,记录着主要需要观察的在押人员,已经收到判决书的,会见律师的,刚刚拿到判决书的。一名在押人员告诉民警张军,他恨自己的父母,觉得他们不关心自己。开庭时他让父母离开才愿意开口,但他信任张军,有在押人员向张军讲述了他的家事,他在外面的情人,他的秘密初恋,他与父亲的童年仇恨…警察成了他们的心腹。
每天早上警察上班都要回放前一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张军发现,在押人员也会躲在被子里哭,还会一遍遍地读家里的来信。
张军遇到一个被判死刑的杀人犯,每天蜷缩在被子里哭,想自杀。张军每次都要花两个小时和他说话,劝他找到生活的希望,让他冷静下来。管教谈话的目的是让他们“放松”,脱离案情和家庭思想。
不是所有的重罪犯都愿意开口。为了让在押人员开口说话,有的民警为一名信佛的在押人员带来佛经,有的民警为聋哑在押人员学习手语,有的民警学习医学知识和绘画。杨旭东曾经索要被拘留者儿子的照片,甚至付钱让他们买苹果。女子分局民警杭在看守所为在押人员过生日。
这是一个特别的生日聚会。半个月前,一名在押女生的母亲给女儿写了一封信,信中她“希望管教给她一个拥抱”。杭买了一块蛋糕和一顶生日帽,第二天,在看守所的会议室里,组织监区十几名在押人员为她唱生日歌。
一名重罪犯写信给杭·郭芹,说她“更像一个朋友而不是她的家人,更像一个家庭而不是她的朋友。”她出狱后,“我第一次请你吃蛋糕”。
女子监狱的被拘留者比男子监狱的少。男监的墙上写着《论语》、《弟子规》,女监的墙上写着与“爱”有关的主题,教导她们“同时爱对方”、“爱自己就爱别人”。有一面墙通往监室,上面用30多种字体写着“爱”,拼出一个巨大的爱。
女警能说出每个重罪犯的姓名、年龄和家庭成员。有个小女孩偷偷生了个孩子。她出生两天后,就把孩子扔在了外面。最后孩子死了,她被判故意杀人罪。她被送进看守所的时候,没有生。警察给她准备了红糖和红枣,她每天都有鸡蛋汤喝。
在看守所里,在押人员在极度恐惧中容易生病、感冒、发烧、心慌。一些在押人员不愿意配合治疗,“治也没有意义了”。像劝孩子一样劝他们。在法律上,未通过死刑复核的重罪犯享有平等的生命健康权。去年看守所关押了几名在押人员,向管教反映没有书读。每个季度,在押人员还有机会买书,可以从送来的书单上查书名。
死刑案件必须由三级法院审理和复核,过程复杂。在看守所的时间长达数年。按照规定,警察每个月至少需要和重罪犯谈话两次,这意味着每个死刑犯在看守所羁押期间,从进看守所到宣判、执行死刑,都要谈话100次以上才能管教警察。杨旭东觉得他甚至比自己的儿子更关心他们。
生活的希望
死囚最大的困难是他们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李红告诉他们,没有法律的最终裁决,还是有希望的。
一个女在押人员,因贩毒进了看守所,以为不严重,过几年就可以出去了。一审后,她被判死刑。她接受不了,一下子崩溃了。从法院被送回来的时候,她低垂着头,慢慢地走着。别人叫她,她不回应。
李红每天都去看她。牢房里所有人都在看书,她却一动不动地坐在牢房里。李红和她说话,坐在椅子上。她低下头,只想说一声“嗯”。李红很焦虑,担心她会自杀。最后,我从同牢房的犯人那里得知,她经常提到她最小的儿子。李红找到了丈夫,但小儿子还不会写字。她在纸上给她画了一张全家福,送到了看守所。她笑了。
李红顺势劝她为小儿子想想,积极改造,主动立功,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当被送进监狱时,被拘留者经常感谢他们的纪律。每个监区不一样,刚进过渡监区,根据疾病或者身体状况,有专门的艾滋病监区,在判决下来还没进监狱之前,有一个决定的监区。因此,被拘留者经常呆在多个监区,由不同的警察管理。送进监狱,警察的名字会被一个个叫出来表示感谢。
李红希望她能真正帮助他们。她记得一个贩毒的女人,王琦(化名),被抓的时候线上线下都不愿意放弃她。李红带着警察和她的律师,轮番劝说了她两个多月。谈起男朋友和自己在看守所的经历,王琦表现得相当配合,什么都愿意谈,只问案情,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李红才知道,女孩的家庭环境很复杂。她小时候是父母送的,养父母带大的。李红找到了她的养父母,拍了一些她小时候的照片。李红告诉王琦,她被捕后,她的养母生病了,哭着说她每天都想她。看到照片,王琦哭了。
晚上,当我检查监室时,王琦主动向李红汇报,愿意在线上线下揭发她。
由于她的立功表现,王琦将她的死刑判决改为缓期执行。
根据法律,死刑犯需要戴上铁镣铐。改判的那天,李红带着另一个警察,把王琦的脚镣卸了下来。
李红感觉自己像个老师。“他负责特殊学生。表现好的要表扬,表现差的要严惩。”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犯罪”
宣判后,死刑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就连看守所的警察也不得不知道他被执行死刑的那一天。
死刑犯被执行死刑的那天,杨旭东第二天早上就来到了看守所。有一次他接到通知,法警到达后,去监区“接人”。面包车大小的警车,看起来庄重严肃,送死刑犯走完最后一程。
这个重罪犯比其他被拘留者更敏感。突然,警察对他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差。多看他一天,他就很紧张。曾经有一个重罪犯生病了。为了他的健康,经看守所所长批准,警方同意给他加一个鸡蛋。结果他看着鸡蛋,不肯吃。他哭着问:“你准备好送我上路了吗?”
一个死刑犯一审被判死刑后,感到绝望,经常与警察发生矛盾,违反规定。有一次,他喊着问警察,“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杨旭东找到了他的家人,说服他们给他写信,并为他的生日买了一个小蛋糕。直到一年后,死刑犯再也没有违反过监狱规定。留书与:“多谢杨管教。如果有来生,我绝不犯罪。”
在看守所里,警察扮演的是家长的角色。艾滋病监狱里的犯人给起了个绰号叫“杨妈妈”,另一个叫钱的警察叫“钱姐姐”。一次,有一个年轻的重罪犯继续违反纪律,杨旭东找到了他的母亲。进了看守所之后,她妈妈就不想再见他了。
杨旭东说服了他的母亲,两人相遇了。从那时起,这个年轻人愿意服从。
杨旭东和他的同事管理的一些被拘留者是年轻人。交谈中,张军发现大部分都怪父母。我记得杨旭东有个年轻人,叫张欢(化名),因为抢劫入狱。他在看守所的三年里,疼爱他的奶奶和爷爷相继去世。杨旭东打电话给他的母亲,希望能来看他,重新点燃他对生活的希望。
希望是看守所里最珍贵的东西。警方鼓励他们的家人更经常地探访被拘留者。李红发现有些在押人员收到家里送来的衣服会很开心,连续几天都很活跃。
张欢被带出牢房的时候是一个冬天。当杨旭东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跑了过来,看到了押送警车前面的张桓。张桓眼圈红了,离几米远,喊着问他:“如果以后我能有坟,希望杨队能有空来看我。”
那是杨旭东和张欢最后一次见面。
生命终结,法律裁决
“整个法律都有一个诉讼过程,我们要保证在看守所羁押期间不会出问题。”杨旭东说,5年前,他认识了一名因贩毒被判死刑的犯人洪芳(化名)。当洪芳被押解到看守所时,来到码头的警察提醒杨旭东:“这个人身体不好。他住院时试图劫持一名护士作为人质。请小心。”
洪芳是一名艾滋病患者。杨旭东第一次去艾滋病监狱,穿着防护服,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监狱里的在押人员都不愿意理他,谁也没有低着头说话。两个多月来,艾滋病监测区成了最难管理的地方。为了拉近与艾滋病在押人员的关系,警方召开会议,决定从内心放下对艾滋病的恐惧,对他们进行“零距离”管理,亲自剪指甲、理发,每天进监室互相谈心。
之后,他们脱下防护服,只戴手套进入监区。
一年后,杨旭东干脆脱下手套。现在,进艾滋病监狱和进其他监狱没什么区别。
2018年,因艾滋病并发症,洪芳被查出肝功能异常,多次住进医院。
每次洪芳治病回来,杨旭东都会去看他——他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瘦,脸上能看到骨头的形状,连吃饭都少了。但“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只要他的死刑复核程序没有下来,他就是一个病人,必须全力救治。”他得病后,警察围着他跑。一个司机,一个保安,加上至少三个民警轮班,从早到晚。
最后,洪芳在艾滋病病毒结束生命之前被依法执行死刑,他的生命终结由法律决定。
我记得陈凯(化名),一个在杨旭东看守所呆了六年的毒贩。他的案件证据确凿,但他坚持拒绝认罪。一审判决死刑后,陈凯不服,坚持上诉,直至案件发回高院重审。
在陈凯被拘留期间,杨旭东同他谈了数百次,“比我同我儿子谈的还多”。陈凯在监房里表现很好,杨旭东每天早晚巡视时都会看到他。突然再审结果下来了,还是死刑。
行刑那天,杨旭东接到通知,去监室见了陈凯最后一面。他刚吃过早餐。像往常一样,他盘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杨旭东走到门口。隔着铁门,陈凯抬头看着他,又低下了头。
脚镣触地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京报记者魏晓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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