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缺电何以至此(人生何以至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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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彭

9月27日，辽宁省大连市一居民接到小区物业通知:为缓解电力供需紧张压力，辽宁电网将实施限电，具体时间段和区域不确定。为了避免停电对你生活的影响，我想提醒你一下，你家最近经常配备手电筒、蜡烛、充电宝等应急用品。

7月以来，国家电网东北分公司(简称“东北电网”)已发布22次有序用电预警。因为外送电量的减少保持了东北地区的电力平衡，前12次有序用电没有落实。但9月份电力供需形势更加严峻，外送无法减少。东北电网要求东北三省和蒙东地区做好启动有序用电的准备，否则将出现停电或大面积停电。自9月10日起，东北三省一区开始有序用电。在社交媒体“东北限电”的话题下，不少网友纷纷抱怨突然限电带来的种种不便。

煤炭铁路运输。（图片来源：中新网）铁路煤炭运输。(来源:中新。com)

“这次我省有序用电，是27年来从未有过的。可以说缺电不是省里自己的问题，而是整个电网的平衡问题。”《中国新闻周刊》9月30日获得的一份黑龙江省发改委文件写道。文件还提到，由于山东日缺电量逐渐增加，国家对保山东用电，国家电网没有调减东北输电计划，导致东北缺电从9月10日开始。在煤炭供需紧张、火电等配套电源发展缓慢的形势下，有序用电可能成为保障电网安全运行的常态措施。

今年年中，广东、云南等省份开始限电限产，主要原因是工业用电量持续增长，水电减少。8月底以来，据不完全统计，全国已有20个省区市密集出台停限电措施。其中，东北地区的限电引起人们的关注，因为限电已经辐射到工厂之外，影响了居民的生活。

但很多地方给出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过去控制能耗指标，用行政手段干预高耗能企业用电，更是因为供电不足的无奈。从发电装机容量来看，我国早已摆脱了发电能力不足的局面，但为什么会出现今天的困境？

限电正常化

9月28日，辽宁省最大缺电达到530万千瓦，根据国家发改委《有序用电管理办法》，达到严重缺电ⅱ级橙色预警信号。自28日起，辽宁省已连续至少三天发布缺电橙色预警。

9月10日至22日，辽宁省启动六轮ⅲ类(负荷缺口5% ~ 10%)和ⅳ类(负荷缺口5%及以下)有序用电措施，涉及企业23196家，最大错峰243.67万千瓦。当时一些工业企业受到电影影响的制约。

辽宁省工信厅9月26日电力保障会议信息显示，9月23日至25日，由于风电突然减少等原因，电力供应缺口进一步加大到严重程度。辽宁省启动三轮ⅱ级(负荷缺口10 ~ 20%)有序用电措施。部分时段虽然最大避峰达到416.92万千瓦，但电网供电缺口依然存在。按照相关预案，东北电网调度部门直接下达指令实施“电网事故停电”。与有序用电不同，限电是保障电网安全的终极手段。

东北的限电已波及居民生活。（图片来自网络）东北部的停电影响了居民的生活。(图片来自网络)

国家电网东北分公司调度中心(简称“东北电网调度”)9月23日发布的一份东北电网事故停电预通知显示，为确保电网安全运行，辽宁、吉林、黑龙江三省预计23日16时30分至21时30分停电，限电容量分别为44万千瓦、36万千瓦、20万千瓦，共计100万千瓦。

东北电网调度按照各省用电负荷比例有序分配电力负荷，其中辽宁48.6%，黑龙江23.2%，吉林16.3%，蒙东11.9%。在东北三省中，辽宁的用电负荷最大，因此，辽宁受到的影响较为有限。

多位生活在吉林省的受访者表示，虽然收到了限电预警通知，但家里并没有真正停电；一位家住哈尔滨的市民说，黑龙江的居民限电主要在周边县镇，城市居民没有受到影响。在东北人口最多的城市沈阳，9月23日，该市沈北新区、浑南新区部分区域限电，部分道路因信号灯停电而拥堵。9月24日，辽宁彭辉铸业有限公司因突然停电停止排风系统，引发高炉煤气中毒事故，23人被送往辽阳市中心医院救治。

一般来说，限电主要是针对第二产业，因为生活用电比例小。长春工程学院电气工程系副主任周景宏，曾在国家电网吉林省电力公司工作多年。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辽宁省居民用电量可能只占当地用电负荷的10%左右，而吉林省的数字更高，但并不多。

国家电网调度中心人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影响民生是紧急情况下不得不采取的措施。虽然电网做了预警，比如高耗能企业需要限电，但实际执行并没有完全落实。虽然原则上不允许限制国内用电，但在开关打开之前，如果电力供需差额继续扩大，就会有崩溃的风险，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

在东北，由于产业结构的特殊性，哪些用户可以停电，空房间更小。以黑龙江为例，军工、能源钢铁、公共服务行业、居民用户等重要用户占比高，能够有序用电的客户仅占需要限电的最大负荷的20%。因此，东北电网调度有序用电负荷超限时，只能合闸，影响居民用电。

限电会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以黑龙江省为例，截至9月26日，电影订单总用电量6780.34万千瓦时，预计影响工业产值10.5亿元。如果有序用电持续到10世纪中后期，用户用电量可能在1亿千瓦时左右，预计相关工业产值16.3亿元，工业增加值6.1亿元。

周景宏说，停电对连续运行的化工、冶金、电解铝等重工业企业造成了巨大损失。且不说连续停电，就是雷电一旦闪断，也可能给工厂造成几十万元的损失。

燃煤的紧迫性

去年年底，以浙江为代表的部分省份为了实现“能耗双控”(控制能耗强度和消费总量)的目标，进行了拉闸限电。多位受访专家指出，东北限电事实上与“双控”无关。东北上半年经济增速比全国慢，完成目标没有困难，但原因只有一个:电力供应不足。

何曾是黑龙江省一家大型热电厂的厂长。在他看来，今天黑龙江乃至整个东北供电不稳定的问题已经出现，而且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缺煤。火力发电和供暖都需要煤。早在2009年，黑龙江就从输煤大省变成了输煤大省。但因为国内煤炭产能过剩，黑龙江电厂总能买到低价的本地煤和蒙东煤。

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由于产能过剩，煤炭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煤炭行业进入长期低谷。2015年前后，中国开始去煤炭产能，一项核心措施是关闭一批安全不达标的落后小煤厂。

风力发电。（资料图，来源：中新网）风力发电。(资料图，来源:中新。com)

2016年至2020年底，全国煤炭退出产能超过10亿吨。华北电力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袁家海表示，在去产能之前，中国每年的煤炭产量约为50亿吨。去产能后只有37.5亿吨左右。此外，去年以来，产煤大省内蒙古的涉煤反腐“查了20年”；由于煤矿安全监管、环保力度加大、超能力生产入狱等因素，大量煤炭产能被压缩。

在需求方面，中国在2013年达到了煤炭消费的峰值。当年年末耗煤量为42.4亿吨，之后逐年下降。但2017年以来，我国煤炭消费量再次上升，恢复到每年40亿吨左右，近两年释放的煤炭先进产能约为2-3亿吨。所以煤炭总量的供需是有差别的。

放眼整个东北地区，煤炭资源日趋紧张。据媒体统计，2020年黑龙江、辽宁、吉林原煤产量合计9300万吨，比2016年的1.13亿吨下降约17.7%。周景宏表示，近年来东北煤炭短缺已经常态化，一些电厂在年初价格较低时就开始储备下一年的煤炭，以避免市场波动。

与此同时，进口煤炭价格也一路飙升。在过去的一年里，国际动力煤价格上涨了数倍。9月24日，欧洲ARA港、南非Richard RB和澳洲纽卡斯特NEWC的动力煤现货价格分别为每吨185.68、161.15和188.72美元，与一年前相比分别上涨了250%、173%和215%。

动力煤进口长期占国内消费的5% ~ 10%。受多种因素影响，今年中国从蒙古和澳大利亚进口的煤炭有所减少。今年1-8月，中国进口煤炭1.98亿吨，同比下降10.3%。

“当时大家都认为2018年冬天黑龙江的煤抗不住。没想到会有好运气和暖冬。”他对华少说。但今年冬天，他觉得保障黑龙江的煤电供应有点困难。一方面，黑龙江本地煤炭年产量从之前的1.2-1.5亿吨下降到5000万吨左右，而从俄罗斯进口的煤炭也因为疫情减少，而且因为售价较高，俄罗斯煤炭更多通过海运渠道流向南方。而今年可能会是一个寒冬。

虽然中国是一个煤炭大国，但在各种因素的合力下，当下，中国正站在一个煤炭短缺的新节点。黑龙江省发改委的一份报告文件写道:今年煤炭供需形势非常严峻，前所未有。全国煤电普遍短缺，动力煤价格高位运行。发电企业亏损严重，能源供应和保障工作面临巨大压力。

黑龙江煤炭储量仅为1410万吨，比计划目标低690万吨。动力煤日供应量约25万吨。供暖启动后，全省发电和供暖日均耗煤约35万吨，日缺口近10万吨。除鸡西、双鸭山、鹤岗、大兴安岭、黑河能自行平衡外，其他城市均存在一定的保供风险。

黑龙江发改委希望国家层面能通过加快宝日希勒矿六期征地手续、分阶段释放伊敏、东明等蒙东地区露天煤矿产能、加强对俄煤炭协调等方式，弥补煤炭消费缺口。

“这不是一个省的问题，这是全国的情况。”袁家海说。中国煤炭工业协会9月3日发布的《2021年上半年煤炭经济运行情况通报》显示，截至6月底，全国煤炭企业存煤约5000万吨，同比下降26%；全国主要港口共储存煤炭6298万吨，同比下降8.3%；全国火电厂存煤约1.1亿吨，同比减少2100万吨。

在福建某国有电厂做总经理的何的一个朋友说，不是价高和价低的问题，而是哪里都买不到煤。9月22日起，安徽省开始有序用电，这也与发电用电煤库存“告急”有关。2021年以来，安徽省动力煤库存一直保持低位。截至9月21日，安徽省主要火电厂动力煤库存已降至148万吨，不到2020年同期的一半。

煤炭短缺的程度可以从煤炭价格上反映出来。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发布的中国沿海动力煤采购价格指数(CECI)显示，9月16日至9月23日一周，动力煤价格已达1086元/吨，同比上涨近一倍，较年初上涨56%。

一位火电厂的工作人员表示，“全力买煤”已经成为目前火电厂最重要的任务。买煤根本不考虑运费。一场围绕保障供应和寻找煤炭的战斗正在展开。

9月23日至25日，国家能源局副局长任景东带队赴宁夏、陕西就煤炭、天然气增产保供工作进行实地调研督导，要求地方和企业强化保供责任，进一步挖掘增产潜力，突出保障发电、供暖等民生用煤，促进经济社会平稳运行。

9月27日，省委副书记、省长韩军就电煤供应保障和电力供应稳定问题，走访了部分供热发电企业和电力公司。座谈会上，吉林省落实了以下找煤渠道:派专人到内蒙古煤矿逐一落实煤炭购销运输合同；争取更多进口指标，加紧俄罗斯煤、印尼煤、蒙古煤的外采计划；自产煤炭企业应在矿井派驻专人值班。在保证生产安全的前提下，他们可以充分发挥马力，释放产能。

9月29日，山西省召开十四省区市第四季度煤炭供应中长期合同签约会。山西的中央煤炭企业将保障对天津、福建、河北、广东、辽宁五省市的供应；晋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连接广西、江苏、吉林、安徽、上海、浙江六省区市；山西焦煤集团承担河南省保供任务，华阳新材料集团承担海南省保供任务，潞安化工集团承担山东省保供任务，其余任务由山西省各市煤炭企业承担。

CICC认为，目前冬季储煤市场已经启动，新增产能的释放可能需要时间，因此冬季煤炭消费大概率依然偏紧。不过，最近一系列鼓励煤炭去产能的文件已经初见成效。8月份，煤炭产量环比增加2100万吨。长期来看，随着新增产能和需求逐步回归正常水平，机构认为目前供需极度不匹配的局面是可以逆转的。

无论代价如何，“你都可以做到”

东北地区并不缺乏发电装机容量。在经历了一波发电基建热潮后，袁家海表示，从2007年开始，东北地区就不缺电，甚至可以说是电力充沛的地区。2017年，东北电网首个UHV DC项目——蒙东1000万千瓦额定UHV DC(鲁谷DC)及其部分配套500千瓦交流输变电工程相继投产，开启了东北电网送电时代。

近年来，我国加快能源结构调整，全力推进能源革命，降低火电特别是煤电比重。但截至2020年底，我国全口径火电装机容量近13亿千瓦，占总装机容量的56.8%。火电仍是我国的主要电源。

中电联数据显示，东北三省电力结构中，火电以7218万千瓦发电量占63%；风电以2244万千瓦的发电量位居第二，占比18%。光伏、水电、核电分别占8%、7%、4%。

周景宏解释说，由于风电是不稳定电源，而电源是实时平衡、随时可用的系统，风电的上网功率必须有相应的火电支持。没有风，发电量不足的时候，就需要火电上去。何的判断是，火电的主要支撑作用至少10年内不会改变。

吉林省一家风力发电厂的负责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虽然今年年初和年中也有开会，要求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停工，减少不必要的电力损失。然而，面对当前的紧急缺电，新能源发电企业受天气影响，潜力挖掘不大，抢发电量无能为力。

在袁家海看来，目前东北缺电的原因还是在于大部分机组缺煤亏损不愿意发电，所以首先要解决电煤供应问题，然后通过更加市场化的方式提高电价。

对于燃煤电厂来说，燃煤成本是最大的成本支出，占到60%到70%。过去几个月，由于煤价上涨，煤炭成本占比越来越高，现在甚至占到总成本的80%到90%之多。与煤价上涨不一致的是，电价并没有跟着上涨。

看来涨价可以缓解电厂成本，找到更好的电力供需平衡。不过，何华少说，电力价格涉及一个更复杂的宏观经济。如果电价上涨，所有工业产品的成本都会上涨，带来社会通货膨胀。所以国家只能压低电价。

在这种情况下，电厂的日子很不好过。据黑龙江发改委测算，以发电上网每度电0.374元计算，扣除税费和人员成本后，电厂利润空不到0.255元。但是按照现在的标准煤价，每度电的煤炭成本是0.42元，光是原材料就已经亏了0.165元。黑龙江省的华电集团，今年1-8月的亏损估计高达12.05亿元。

因为电价是不变的，但是煤价是波动的，过去煤价上涨的时候，火电厂涨价的诉求经常出现。不过，何表示，目前困扰电厂的更大问题是买不到煤，即使高价买煤，也想多储些热量过冬。东北80%以上的国有火电厂都有热电联产机组，国企领导更怕的是供热不上，而不是供电不上。因为发电都是统一并网，供电安全由电网公司承担，但供热是在指定区域。哪个区域的暖气出了问题，领导就要负责。

吉林大唐长春第二热电公司是吉林省最大的热电联产企业。吉林省省长韩军近日到电厂检查供电供热机组运行保障情况，鼓励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克服电煤价格倒挂、电煤短缺、价格飞涨等困难，全力实现满负荷安全运行。坚持不计成本“什么都能开，什么都能做”的原则，决不能乱维修或擅自停机。组织金融机构主动对接火电企业，协调满足贷款需求，给予贷款贴息支持。

但很多业内人士表示，“面粉比面包贵”的局面终究无法持续，因为这样的循环很快就会消耗企业的现金流。9月29日，国家发改委经济运行局有关负责人在回答记者关于用电期限的提问时表示，要严格执行燃煤发电“标杆电价+浮动”的市场化价格机制，让更多的电力进入市场交易，不得不当干扰市场价格的正常波动，并根据价格政策合理分流发电成本。

国家经济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冯永盛认为，由于可再生能源发电的随机性、波动性和间歇性，在“二氧化碳排放峰值”和“碳中和”目标的背景下，随着新能源高比例接入电力系统和需求侧电气化程度的提高，电力负荷的峰谷差势必逐年加大，“调峰”现象将更加明显。预计“十四五”期间，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的缺电将会频繁发生。

(文中何华少为化名；实习生田然对本文亦有贡献)